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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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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供训队时,王敏芝问:这&ldo;会计&rdo;是个甚麽?有人说:会计就是个人。发本油印课本《会计与簿记》。这&ldo;簿记&rdo;是甚麽?有人说:簿记就是本书,她把这本书一直揣到共和国诞生。

那时候那人,土得冒烟,脏得掉渣,真诚得透明,把理想和信念揣贴在心窝上。

夏季攻势後的一天,一个不到20岁的清秀的女兵,背著个薄薄的背包,提只装著脸盆牙兵的网兜,汗津津走进28团团部。在众多男子汉注目礼中,姑娘敬个礼,掏出介绍信。

政委张继璜已经明白了几分。看到介绍信上&ldo;于淑海&rdo;三个字,赶紧伸出手去:欢迎!欢迎!然後跑去前院,照团长胡云生胸前就是一拳:快走,看是谁来了!

谁也不认识谁。

胡云生已经做了一夜新郎梦:昨天下午师里来个电话,说纵队卫生部有个叫&ldo;于淑海&rdo;的护理员,今天来和他结婚。

而新娘子于淑海,从纵队动身时,说是让她去10师。坐马车到了10师,又让她去28团。也没说去干甚麽,她也没问。那是不用问的。

去哪儿干甚麽,都是革命工作,此刻,当她看到胡团长望著她的那种激动、兴奋的目光,姑娘家的本能使她预感到已经发生了甚麽。她感到突然,有些惶惑,可很快就坦然了:周围女伴,一个个不都是这样子吗?

去年,张继璜和王敏芝夫妇去浙江嘉兴看望这对老战友,于淑海还说:哼,就这麽地把我分配给他了。当年的团长&ldo;哈哈&rdo;大笑:这叫&ldo;千里姻绿战争牵&rdo;。

副团长、副政委、参谋长、主任不请自来。炖上几只老母鸡,拎来几只&ldo;酒葫芦&rdo;,三张拼在一起的高低不齐的方桌上,10多只粗瓷大碗举起来,10多张粗喉咙大嗓子,齐声祝福&ldo;革命夫妻,革命到底。&rdo;

副团长和警卫员把行李搬出去,就是&ldo;洞房花烛夜,,。张继璜和王敏芝的&rdo;洞房花烛夜&rdo;,枕头是个马搭子。

&ldo;洞房花烛夜&rdo;之前,两人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和他一道闯关东的师作战科长,介绍她和他见面,给她印象最深的是警卫员那只不离身的&ldo;酒葫芦&rdo;。第二次在行军路上,看一眼,没等说话就过去了。

张继璜老人给这种战地婚姻总结八个字:&ldo;兵临城下,速战速决。&rdo;

没有情书,甚至没有情话,更谈不上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当然也没有小说和电影中的情节:硝烟烈火中,突然出现一位美丽的女性,自然也会站出一位英俊的男子汉。于是,美女加英雄,一段令当代小青年恨不能上去亲身体验一番的风流倜傥的战地罗曼史。

和王敏芝一起到10师的王顺花,谈恋爱,那男的不够&ldo;278团&rdo;,又降职,又处分。在山东就是&ldo;278团&rdo;的李伯秋老人,1948年才结婚。

当年&ldo;旋风部队&rdo;的主力师政委说:从山东到东北,见过多少寡妇?有的又找一个又守寡,有的生了孩子没处放,有的老婆孩子都让敌人捉了去。还是一个人好哇,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很多老人如是感慨。

苏北3师闯关东到阜新海州後,家属在义县准备坐火车赶大部队。国民党追上来,炸坏火车,一些家属被抓走,一些逃到老百姓家躲起来。有的被迫给人家当了媳妇,有的一路乞讨,甚至不得不卖身,半年後才在库伦找到部队。

不打仗了,留守处把家属送到部队驻地住上一段。开头用马车,後来是汽车,像个大蓬车队,像个吉普赛部落。打仗了,再回来等着,守着‐‐谁知道是不是已经生离死别过了?

有的老人觉得无所谓:那时打仗不像现在这样可怕。一年三百六十天,总提心吊瞻的,还不把人折腾死了?习惯了。那时就盼快点打完算了。有时10天半月不打仗还挺奇怪,怎麽不打了?

有的则唏唏嘘嘘:惯是惯了,可人心是肉长的,那是自己的老头呀,能不挂着?那时就怕仗打坏了,就怕伤亡,就怕他回不来,不见到面一块石头不落地。夜里尽做噩梦,血淋淋的……

8师副师长黄朝宣的妻子李莉,是个天生的乐天派。从东北到平津,看谁心神不定就去劝。南下到许昌,敌机扫射,车厢打那麽多窟窿,大家都下车隐蔽,她抱著孩子乐呵呵地说&ldo;没事&rdo;。打海南岛时丈夫牺牲了。开头大家不敢告诉她,她看出来了。不吃不喝,白天晚上点根烛,抱着孩子流眼泪。有时夜里突然跳起来,大喊大叫&ldo;老黄回来了&rdo;,几个人都抓不住,疯了似的。

从贞德、卓哑,到在黑土地上为国捐躯的赵一曼,历史用血火之笔塑造了那麽多千古流芳的巾帼英雄。而从传世不朽的中外名著,到如今封面阴盛阳衰的各种杂志,又有几多少得了风姿飘逸的女性?

雄性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一位光彩照人的戎装女性,那仅仅是美,是别样的勇武,像万绿丛中一点红,像漫漫荒漠中一片绿洲,或是一汪清泉?

把女人视为生儿育女的工具,固然腐朽不堪。可雄性的战争,难道不本来应该是男子汉们的事业吗?

一位苏联作家说&ldo;战争中没有女性&rdo;。一位中国作家说&ldo;战争让女人走开&rdo;。战争以一种甚麽样的魔力抹煞了人的性别?当和日本侵略军打红了眼的中国人,又和曾经一道=屏蔽广告=的骨肉同胞打红了眼时,战争抹煞的仅仅是人的性别吗?而那些在根据地和留守处守活寡的女人,那些不属于&ldo;278团&rdo;之列的不知儿子或丈夫是人是鬼的女人,她们果真能够从战争中走开吗?

《雪白血红》第17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