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愁入西风(第3/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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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露齿一笑,“守着做什么?你不犯困?索性一道睡吧!”
锦书脸颊酡红,扭捏道:“快别闹了,爷们儿歇觉我跟着凑什么趣儿,回头又要闹个没脸。”
皇帝赖着不撒手,“你越性儿回去了,怕这怕那的。不勤勉着点儿,朕怎么往你肚子里头种皇子?”
她臊得推他,一手扒着床架子挣扎,“今儿不成……”
皇帝黏人得厉害,不由分说就扛起来往床上扔。一边压住了,一边上下其手,喘息声在她耳边回荡,要吃人似的。
“主子爷,万岁爷,真不成。”她避无可避,只得小声道,“奴才今儿身上不干净,过两天吧。”
皇帝听了一愣,这才悻悻停了手。再低头看她,羞得连脖子都红了。他笑起来,哑声道:“那今儿先饶了你,等落了红我再找补回来。”把脸递过去,又道,“本钱不动,先支些利钱。”
锦书瞧着那张俊俏的脸,突然觉得拳头有些痒痒,恨不得照那门面来上一下子。
皇帝闭了半天的眼睛,迟迟不见有动静,终于不耐的张开了一条缝儿,“谨嫔,你打算让朕干等到什么时候?”
锦书应了声“来了”,犹豫着要凑过去,发现他傻傻瞧着她,便嘟着嘴去蒙他的眼睛,“你再瞧,我就撂挑子了!”
丝丝柔情从皇帝心底蔓延出来,他拉她进怀里,心肝肉的呢喃,在那张饱满的红唇上狠狠蹂躏,直恨不得拆吃入腹才满足。
锦书去揽他的脖颈,她那样爱他,只是没法说出来,有时憋得心都疼,话到了嘴边不得不咽下去。终归是有心结的,再爱能爱成什么样呢?这辈子不可能有完整的幸福,即便是笑,还有三分的保留。将来不可预测,或者哪天永昼回来了,眼下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风动竹帘,午后渐有些热了。按理进五月就该布置警跸往热河行宫去的,可因着皇帝千秋在初五,要在宫里过了万寿节才动身。
好容易哄着皇帝睡了,锦书坐在窗下绣帕子。低头时候长了有些晕眩,想起来走动,又怕吵醒床上的人,便招李玉贵,叫他守着,自己蹑手蹑脚出了寝宫。穿堂里有风,吹着凉凉的,稍站了会儿怕受凉,便朝前殿找脆脆她们去。
隐隐听见配殿和围房的夹道里有哄笑声,寻过去看,原来是几个宫女太监正坐在地上斗草。
斗草是春日里用来解闷的好法子,锦书悄悄过去探身看,猛想起了十来岁在掖庭的那阵儿,下了值到园子里采各色车前草。原本女孩儿该“文斗”,斗花草名儿,像长春对半夏、铃儿花对鼓子花之类的。可惜掖庭里的人都不识字,她孤掌难鸣,后来只有改成“武斗”了。把草茎交叉成十字,两个人一手一截,咬紧了牙关使劲儿往后攥,谁的断了就算败。那叫热闹!围观的还起哄,落败者要被众人刮鼻子。
她得意洋洋,想当初她可是行家,有响当当的名号,斗遍掖庭无敌手!
一个小苏拉攥断了草茎,使的力道太大,收势不住摔了个四仰八叉。眼珠子一转看见锦书,连滚带爬地起来打千儿,这时大家才回过神来,慌忙是一片求饶声。
“没事儿,照旧玩你们的。”锦书捡起断了的根茎看,摇头道,“我就说,怎么这么不经拽呢,敢情是你这草挑得不对。”
小苏拉太监年纪都不大,十二三岁光景,一说玩儿,什么规矩法度全扔到后脑勺去了,把锦书团团围住,吵嚷道:“请主子示下,好叫奴才们精进些儿。”
锦书坐在杌子上示意他们噤声,慢吞吞地说:“斗草光挑粗的不行,要挑韧劲儿好的。往沟渠边,田埂旁去找,最好就是车前草的根须,还有花轴,那斗起来,准赢!”
小苏拉拍着脑门子道:“奴才还老怨自己运势差,敢情!”眉开眼笑冲锦书拜了拜,“好主子,谢谢您了。奴才这就上坛子里找去,保准把他们斗个底儿掉!”
一群半大小子不甘示弱,一气儿全撒了出去。长满寿正要过来,被撞得七倒八歪没了方向,嘴里骂着,“猴崽子们,仔细您们的皮!”跌跌撞撞过锦书面前来打千儿,“谨主子,万岁爷还歇着,太子爷荣返了,已经到了军机处,料想过会子就要来养心殿请安的,您瞧……”
锦书怔忡道:“太子爷办差回来了?上皇后那儿去过了么?”
长满寿道:“回小主的话,这会儿宫里贵人主子们都歇了,太子爷是知道的,所以进了午门没打弯,直奔军机值房去了。照着惯例,该先面见皇父交了差使,再往三宫请安去。”
锦书哦了声,一时心头打翻了五味瓶。真怕见他,怎么和他说呢?眼下身份这么尴尬,主不主奴不奴的!前头和他好得那样,转头跟了他老子……
“哟,太子爷来了?”长满寿突然转身紧走几步扫袖打千儿,“太子爷一路辛苦,奴才给您老人家请安啦!”
“长二总管客气了,为皇上办差,怎么当得上辛苦二字。”太子笑吟吟的抬了抬手,转脸看锦书,微一揖道,“谨嫔娘娘,别来无恙。”
锦书满心涩然,侧身避了避道:“太子爷有礼了。”
抬眼看他,像是又拔高了些,人也清衢了,穿件石青团龙马褂,腰上束金圆版嵌珊瑚吉服带,倒显得宽肩窄腰,愈加的敦实沉稳了。
人在咫尺,无奈时过境迁,名分变了,不能再摘花替她戴上,不能再去拉她的手……太子面上无波,腔子里早已翻江倒海。
这阵子他强打了精神办差,审案子,晚上是怎样的煎熬,真是只有天知道!耳边常回荡她的呼救声,一字一句凿子样的深深刻在他心头。他好恨,从没有这样恨过!皇父居然堂而皇之册封她,彻彻底底把她抢走了。他不甘心,锦书是他的,他一定要把她夺回来。唯今之计只有自持,皇父十年前能扮猪吃虎,自己怎么就不能?
他笑了笑,对长满寿道:“我在外头那些日子,心里着实记挂皇父,皇父圣躬可康健?”
长满寿哈着腰笑道:“圣躬安,请太子爷放心。到底是父子至亲,您念着万岁爷,万岁爷接着您的请安折子,每趟都要来回看好几遍呢!”边说边回头张望,“万岁爷这会子还没起,要劳太子爷稍等了。您旅途劳顿,上暖阁子里歇歇脚吧,奴才给您张罗点茶食瓜果,立马打发人送过去。”
太子瞥一眼锦书,漫不经心地说:“用不着,里头怪闷的,还是这里透气儿、敞亮。何况我同谨嫔娘娘是故人了,叙个旧也没什么。”
长满寿肝儿颤起来,结结巴巴道:“爷,这不合……不合礼数啊!宫规里明摆着的,十二岁以上的皇子不可与母妃们过从甚密,要避嫌的。”
太子脸子一拉,冷声道:“过从甚密?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和谨嫔娘娘过从甚密了?你这奴才,倒会给人扣罪名儿!你只管忙你的去,我们露天坐着,就是皇上出来瞧见也没什么。你要是不怕得个冒犯储君的罪过,就赖在这儿别走,看我回头怎么治你。”
长满寿看着这十五岁少年脸上的狠戾,他堂堂的乾清宫二总管竟吓得双腿发软。暗里咂嘴,这爷俩实在是太像了,说话的语气语速,还有威吓人时的调调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他左怕万岁爷办他失职,右怕太子爷拿他祭刀,两尊都是大佛,两位都有生杀大权,他一个小小的太监二总管,连只蝼蚁都算不上。
“那您二位坐着,奴才去备小食儿去。”长满寿挤了个怪笑,边说边往后退,盘算着赶紧找大总管去吧,这事儿只有找上头,让李玉贵定夺,他不是升了六宫副总管吗?能者多劳,该当的!
太子看长满寿跑远了方回过身来,脸上强撑的威仪一下子垮塌了,看着锦书,眼里盈满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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