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伤痕累累的西大街(第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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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来,我开始整理自由来稿,张金定走过来说:“主编让我把稿子送过去,你看完了吧?”
按规定,我们除了负责各自稿件的编辑外,还要彼此交换稿件做对方的二审,而我和张金定正是搭档,故此他的稿子都放在我这儿。我将稿件取出放在一个大档案袋里一齐交给他,本能地说一句“谢谢”。
这时代,礼貌同微笑一样,都是假的。好莱坞导演吴宇森有个大片《变脸》轰动全球。其实有什么稀奇,我一天变脸次数不知凡几。只是没人颁我奥斯卡奖。
临近中午时,主编打电话上来:“小唐吗?小张特意说过这期他写了一篇特稿我怎么没看到?他说交给你了,你见过没?”
“见过,我记得还特意详细加了二审意见,刚才不是让张金定一块给您送去了吗?”
“没见到,你看看是不是还在你那里。”
我赶紧把桌子翻成废墟状,却仍然一无所见,只好跑到楼下跟主编商量,“的确不在我这儿。不过稿子是电脑打字,张金定那儿一定有存盘,不如重新输出一份吧。”
“也只有这样了。”主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竞争是要的,但应当公平,知道吗?”
我一愣,不由情急:“您的意思是说我故意把稿子藏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性格这么急?我可没说你什么,别人说什么我也不全信,不过做事还是应该小心谨慎些,不要让别人落下话柄,知道吗?”
又一句“知道吗”,倒真是让我知道了,一定又是张金定搞的鬼。但是证据在前,理亏的是我,说什么也没人相信,我只有吞了这个哑亏,拎起相机袋子出了门。
怨气一天天闷在心里,我怀疑胆结石就是这样形成的。
回到家我对着黛儿诉苦:“你就好了,只对着我哥哥一个人,工作简单,人事简单。不像我,同事间就像王熙凤说的,个个乌眼儿鸡似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恨不得将我赶尽杀绝。”
黛儿说:“不被嫉妒是庸人。你文采好,笔头快,别人越攻击你,就越证明你优秀,何必介意?”
我惊讶:“看你不谙世事的,倒是练达人情即文章。”
“习惯了嘛。”黛儿言若有憾,心实喜之,“从小到大,我一直被嫉妒包围,不习惯也不行啊。”
我“哈”地一声笑出来,有黛儿这样精彩的良友相伴,真是我枯燥如泼墨山水画的黯淡人生中最亮丽的一笔。
终于等到片子在中央六频道播出,吃过晚饭我便牢牢守在电视机前等候自己出场,那种感觉十分奇特,好像同一个神秘人约会,走了几天几夜去赴约,但是总预感到对方会失约,所以越走越急,越急越走不快,浅浅的兴奋中有着十分无奈的真正悲哀。
黛儿比我还紧张,一会儿开音乐一会儿弄咖啡,一刻也坐不稳。
终于我出现在荧屏上,是个大场面,人头济济,而我远远地一晃,表情根本看不清,声音亦很僵硬。“我叫张洁,暂代班长。”
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错愕,“那不是我的声音。我练了那么久的台词,我根本不是这么说的。”但立刻反应过来,这八成是后期录音,随便找个工作人员录入的,电影公司当然不会为了三句对白再找我录一次。
怒极反笑,我忽然觉得滑稽,生命原来是这么讽刺的一回事,在你眼中看去大得不得了的喜怒哀乐,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秒钟的剪辑。
黛儿拍拍我的手:“万事总有开始。那些专业演员也都是打这个阶段走过来的。”
我关掉电视,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另外两次现眼。
就在那一刻,我下定决心誓必出演一次大角色,让那些小觑我的导演制片悔断肠子,对着我的剧照吐血去。我像于连那样握紧拳头对自己起誓:“这是任务!”
电话铃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是高子期先生找陈黛儿小姐。
只听黛儿说:“看电影?现在?可是我……我有点累,不太想出去……要不……”
不等她说完,我已赶紧起身:“反正没事,回家找老爸聊天去。”
朋友是用来同甘的,至于苦,自己吞咽已经算了,犯不着株连九族。何况子期常要带团出差,与黛儿见面机会并不多,每一次约会都被黛儿视为生命中大节目,我不愿令她为难。
关门前,正赶得及听黛儿说最后一句话:“等等,现在我又想去看电影了……”
《来自大唐的最后一笔》第四章 伤痕累累的西大街(第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