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伤痕累累的西大街(第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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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眼换肾那些?”我闷闷,“可是那些血淋淋的煽情一样让人不消化呢。”
“那才刺激呀。”主编亲切地拍拍我的肩,“你年轻,有干劲,想创新,这是好的。但纪实风格是咱们杂志的特色,是多年的实践得出来的经验,是发行的保证。没有发行量,再美好的理想也是空谈,知道吗?”
“知道了。”我灰溜溜地答应着,再不敢以正义自命,替天行道。
主编呵呵地笑了:“小唐,你虽然是个新人,可是前途不可限量。上个月,你是咱们编辑部上稿量最大的,尤其那篇关于明星恋爱的是是非非,真不错。好好干,我对你很有信心。知道吗?”
“知道。”这次我答得响亮多了,因为清楚地意识到所谓“上稿量最大”意味的是什么。
自从以版面计算工资后,编辑之间的竞争明显激烈。文人相轻本就是千古积习,更何况记者编辑还不能算纯粹的文人,而且编辑部搬出竞争上稿的法宝,无异于有你没我,你死我活,同事之间的笑容更加虚伪,仇视却是如假包换。
所以只要没事,我总是懒得在办公室多呆,乐得让出时间位置给那些乐衷拍马的人觑准机会舞其长袖去,自己则每天挟了相机四处采访娱乐花边,虽然情调不高,毕竟无碍健康。
渐渐与各影视公司混得烂熟。
导演戏谑:“其实唐小姐眉清目秀,如果肯演戏,何必采访人家,自己就是现成的大明星。”
说得我心动起来,便也想客串一回,过一把戏瘾。
导演答得爽快:“好呀,最近有个电视电影的本子,青春片,讲大学生的,你年龄正合适,就演女班长好了。”
但是本子拿到手,才发现统共三句对白。
“我叫张洁,暂代班长。”
“没关系,你睡下铺好了。”
“老师好。”
完了。
制片还要开我开玩笑:“还有名有姓的,不错了呢。”
不错,主角好过配角,配角好过龙套,龙套里有名字的好过没名字的,没名字中露正脸的又好过侧脸的,有脸的好过没脸的……一个半小时的片子里,人物早被分了三六九等,等级森严,羡慕不来。
我于是为了三句台词辗转反侧,想方设法出奇制胜,硬要从平凡中见出不凡来。
到了演出那天,我对着镜头露出璨然一笑:“我叫张洁。”
微微停顿,欲语还休,谦虚中露出骄傲,“暂代班长。”
导演说:“好!”
居然一次过,我颇为得意,走到一旁看别人继续表演。
这件事除了黛儿我没有告诉其他人,通场三句台词,小到不能再小的角色,有何颜面启齿。
但自己的心里是兴奋的,日复一日地扳着手指算播出时间。
一日自片场回单位,刚刚上楼,听到同事张金定抑扬顿挫的男中音:“唐艳?我们杂志社没这个人。我是新来的,不清楚,或者已经走了吧……”
一阵气血上涌,我真想推门进去大吵一顿,但立刻意识到吵架不是办法,最关键的,是我绝对占不到上风。
张金定,今年27岁,和我同时进入杂志社,是主编在工作会上公开评价最有发展前途的两个编辑,故此敌对也最强。最近社里有消息说新买了几套住房,除了照顾管理人员和老编辑外,另有一套是奖励新编辑的,而这新人之中,又属我和张金定可能性最大。张某家境清贫,世世代代培养出这第一个大学生来,难得考进文化单位,自觉鲤鱼跃龙门,恨不得以社为家,刻苦非凡。加之新近交了女朋友,对那套房子正是志在必得,因此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扑杀脚下而后快。
在他的心目中,女友是女人,女同事却是老虎,尤其与自己同工同酬同等职位的女同事。
可是正因为对方已经出此下策,如果我接招,就等于把自己和他划了等号。而且他是男人,可以骂脏话,我却不能,骂了,就是泼妇。
男女同工同酬,女人却要比男人承受更多的压力和管束,真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意见。
我到楼下转了一圈又一圈,努力地劝自己平息怒气,不要七情上面,弄得大家尴尬。很多事都是这样,你可以做,我却不能说,说了,就是小气。这是文化人的游戏规则。
直到气定神闲了,我才重整笑容上楼走进办公室,见到张某人,如常微笑问候。他的笑容也真诚亲切,完全看不出刚刚才否认过我的存在的样子。
他的虚伪,我的无奈,都是自由竞争的结果吧?我很怀疑这种竞争会有什么正面效应,但是主编坚持认为有竞争才会有进步,我们也就只有为了他的一声令下而厮杀拼搏。
像不像一盘棋,无论将帅兵卒,都不过是奕者手中的一枚棋子,本已贱如尘芥,棋子与棋子却偏还要自相残杀,更加贱多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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